张保安蓄满水，拔开洗手盆的塞子，见水流呈现涡旋状，并最终发出嗖的一声，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你们这种老旧小区啊，下水道堵塞，最主要的还是U形管的堵塞，而不是主管道的问题。”
他洗干净手，甩了甩。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电视剧《蜗居》。海萍因为一元钱正在和丈夫吵架。丈夫愤怒道：
“你究竟是为了一元钱和我吵呢，还是故意和我吵呢。如果你只是为吵而吵，我警告你适可而止。”
张保安：“贫贱夫妻百事哀啊！”
“内卷！”
“什么？”
客厅一角，电脑屏幕前，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大脑袋抬起来。接着微闭着眼睛，缓慢而清晰地说道：
“所谓内卷，卷起来，指的是一个组织、社会、文明、文化的发展趋向原有结构不变的停滞、复杂化，而没有演化、转化到新阶段、高级阶段的能力。在人类文化、社会形态、科学进步、个人领域等各方面都有表现。”
张保安想起接到报修电话后，走进这栋上世纪七十年代修造3号老旧住宅楼，在其迷宫一般布局中，在6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，找到了9号房。门侧挂着一个牌子，令人印象深刻——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。
他迷惑地看着这个男子。
男子摸了摸圆乎乎的脑袋。招呼道：
“坐...坐...”
他又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，伸向张保安，遭到婉拒后，独自点燃一根。
“你老家哪里？”
“河北沧州。”
“喔，内卷在农村有很多表现。几千年以来，中国农民很勤劳，但是劳而不富。为什么？由于有限的土地，人口不断膨胀，于是演变为精耕细作，但增加产量的同时，也伴随着增加的劳动力成本，两者持平而勉强维生。没有更多的财富积累，没能真正的商品化，在勉强谋生之余无法追求更高思想，几千年的农业文明，除了内部更复杂化，只是更适应原有模式，并不能演化出更高级的文明。没有发展的增长即内卷化。”
张保安想了想，点点头：“对，现在农村也是如此。不管你怎么折腾，一年麦子的收入，刨去种子、化肥、各种支出，一年根本挣不到几个钱。还不如在城里打工一个月挣的多。”
男子说道：“你觉得挣的多了，只是相对于之前的收入并且维持着较低的成本。对城里原先居民而言，他们自身的成本也不低。房屋、医疗、教育等等。普通人并不会因为更多努力工作而积累更多财富。劳动伴随着预先成本支出。你需要有立锥之地，你要有房。你需要有学历，必须花更多钱在教育上。在劳动中，成本也不低。一些人需要购车，才能更方便上下班。你还需要社交，维持人际关系，增加更多服装、餐饮、娱乐等开支。为了长远的劳动，你需要身体好，维持健康并且少生病，你在健身和医疗保持开支。你还要考虑未来的养老等等。最终很多人拿着高薪，却是月光族。这就是劳而不富。”
“他们可以多打几份工啊。”张保安并不完全同意。
“追加劳动，和农村一样，也是内卷的。你需要消耗更多体能、智力储备、身体健康、机会成本等等，而这些成本会造成和新增加收益的持平。你在年轻时代可以多打几份工，拿身体去抗，晚年一生病。医疗账单淹没你的储蓄。”
“不一定是打工，可以创业的。”张保安还是不同意。
“创业表现更明显。新增加的企业，在2年内失败率是80%。失败还导致巨额私人债务。社会整体的财富总额和分配格局，决定了创业的成功机会和概率，普通人并不会在整体的内卷化中，通过追加劳动或创业而超越。”
张保安沉默了，他也有所耳闻，这些年跑路的老板越来越多。村里的二狗子因为借钱不还，成了老赖，进了失信人名单。如果他也来城里，踏踏实实打份工多好。不过，自己这点薪水，在城里买房也是不要指望了。
不过相比于粗糙的现实话题，他对其它更有兴趣。他转身，指了指门口的牌子。
男子笑了，吐了一口烟，也指了指客厅挂的一幅画。那是一幅油画，一艘帆船在海涛中怒行。
“忒休斯之船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如果一艘船，在永无止境的航行中，它不断更换自己的材料，以至于最后所有材料都是新的。那么我问你，这是之前那艘船，还是新的？”
张保安一时愣住了。
“人类对于宇宙奥秘的探索，从历史看，观念就像一艘特修斯之船，不断更新迭代，总是在不知道、知道和不知道；拼图、打碎、再拼图过程中。”
张保安似懂非懂，但他不明白这船和门口的牌子有什么关系，再次瞅了一眼门口。
“我研究外星人。”
男子说道。
张保安呵呵笑了，露出一口白牙。
“外星人真的存在？”
他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继续说道：
“只有外星人才能打破人类的内卷。”
这时，张保安左胸口塞着的对讲机发出了怒吼：“小张，人呢？”
这是物业经理白姐的声音。
“报告经理，我正在帮助业主维修下水管道。已经修复完毕，我马上到。”
张保安示意要撤了，他临走之前问道：
“我下次还可以来玩吗？”
“欢迎啊。”
“怎么称呼您？”
“叫我阿良吧。”
不知不觉过了2个月。正是5月，初夏暖风让人愉悦，偶尔也让人犯困。在值班室有一个很小的黑白电视，张保安迷迷糊糊中，似乎听见电视里有一则新闻，美国承认军队遭遇的3个UFO为真正不明的。玻璃窗突然传来砰砰的声音，他吓了一跳。值班室外面，一个老太太右手挥舞着拐杖，左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。这是3栋6楼一位难缠的老太。
小张帮她拿着东西，送她到家。走过拐角，他看见9号房门开着。
他感觉上次有很多东西还没闹明白。于是轻轻敲了敲门。
没有回应。于是他伸头瞅了一眼，房内没人。
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，他一回头，来者正是阿良。
“小张吧。来屋里坐。”
阿良沏了两杯茶，并递上一杯。张保安接过玻璃杯，茶色黄绿，闻了闻，香气扑鼻。
“真香。”
“这是朋友送的明前龙井，不是西湖的，是富阳拔山的。”
小张搞不清楚什么是明前龙井，也不知道西湖和富阳龙井的区别。这些茶叶一根根翠绿挺拔，不似之前家里喝的茉莉花茶的卷曲的形状。
他盯着茶叶，突然想到了之前的话题：内卷、外星人、忒休斯之船。
阿良点上一根烟，吞云吐雾道：
“茶叶蕴含天地灵气，是东方瑰宝，传到欧洲后风靡一时，也因为茶叶而引发了战争。”
“英国人对茶叶有大量需求，中国大量的出口，导致大量贵金属，银，流入中国。而中国对西方商品并没有什么需求。这种贸易不平衡，最终导致英国人试图通过鸦片出口而平衡。这是鸦片战争的内幕。”
“咦？原来是这样的！”
小张点点头，说道：
“那么，实际上，茶叶是一种暴利商品，因为它成本并不很高。它并不像我们之前说的，农村的内卷，更多投入而没有增加收益？”
“是啊。这是茶叶自身价值决定的。茶叶并不是简单带来愉悦，它的药用价值，可以软化血管，防止衰老，补充维生素，治疗坏血病。尤其是坏血病。西方是航海民族，由于携带的食品容易腐烂，船员缺乏维生素而导致大量坏血病。因此茶叶是一种维系健康的战略物资。如果无法保障船员和士兵健康，殖民和扩张就不能顺利进行。因此茶叶具有很高的溢出价值。同样，现代的西方文明通过科技发展和对外掠夺，以更低成本，获得更高收益。”
阿良缓缓说道：
“在沿海劳动力市场，一方面企业招不到人，而年轻人不愿意工作。并不是因为年轻人懒惰，是因为企业给出的薪水层次，并且实际薪水往往低于承诺，相比自己的劳动付出和其它支出，并没有优势。而企业并不愿意增加薪水源于自己微薄的利润。而微薄利润源于制造业国际分工中的低层次。这种低层次的制造业，不能维持足够利润，无法升级，也是内卷化。”
“在很多国家，阶层固化，底层缺乏机会，普通人追求脱离内卷还是得依靠知识。脱离原有的阶层，干更有价值的工作，但这又造成了盼望子女成龙成凤，教育负担过重，而造成生育欲望降低。所以最终内卷以不同形态体现出来。”
阿良弹了下烟灰，继续说道：
“地球也呈现内卷。虽然西方通过高科技和掠夺，试图避免内卷，但是地球是一体的，最终反馈自己。”
“例如，西方资本主义追求财富，无序扩张，主导的消费主义，造成了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。为了避免本国环境污染和资源匮乏，于是转移低端制造业，集中做大高科技产业，但是这种全球化导致了更多的碳足迹，和落后国家没有监管的更多污染。”
“人类正在经历第六次物种大灭绝。澳大利亚发现新生儿的尿道下裂概率增加，因为塑料颗粒已经污染全球海洋，并通过食物链，进入人类餐桌。人类谋求更多发展，更多扰动地球生态系统，造成的恶果，高昂的修复成本，反过来限制了人类发展，这就是内卷。这种发展造成的巨大破坏，抵消了收益，甚至是负收益。”
时间过得很快，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。阿良又重新沏了两杯茶。
小张悟性不错，说道：
“那么，我总结下，避免内卷实际上有2个措施。第一，尽量的降低成本。以节约方式增加相应的收益。这样积累的财富可以干点别的。第二，以某种方式获得更高收益，你说的溢出，例如高科技。”
阿良点点头，又摇头道：
“内卷本质是无法演化、升级进入更高阶段。因此，你提出的两点，它们实际上会转移，并在其他地方、领域呈现出来。由于一体性，相互制约，最后反馈回自己。例如我们之前提到的茶叶战争，中国并不会因为茶叶、丝绸、瓷器的海外贸易的超额利润，而进入现代文明社会。人类发展的掠夺性和地球资源有限性和脆弱性的冲突，并不一定导致文明的整体升级。”
接着阿良又在电脑上打开一张图片。小张凑近看。是一张火箭的图片。
“这是埃隆马斯克的大火箭，用于殖民火星用的！”
“所以...他们试图以进入太空的方式，避免文明内卷，你说的升级？”
“我不认为这种星际大航海时代，会导致文明升级。理由很简单，地球只有一个。它能够解决，地球资源的稀缺性，和生态的脆弱性，以及人类继续膨胀的人口、消费主义、污染、国际缺乏整合的应对能力之间的矛盾吗？”
“所以？”
“这不过是延续既有的大国高科技发展模式，其内卷最终还是落在地球上。”
小张有点迷惘。他依然觉得人类进入了宇宙时代，人类显然觉悟会上升更高境界。
风吹动窗帘，窗外鸟语花香。
小张突然想起了，阿良上次说过，外星人是解决之道。就在他准备追问的时候，对讲机又发出了尖锐的声音。
“小张在哪里？小张...”
七月份的时候，正是本市创建卫生城市的关键阶段，上级领导要求务必清除各个犄角旮旯的垃圾，特别是楼道堆积的各种杂物。
由于人手不够，张保安也加入了保洁员的队伍。
因为搬走了爱心停车棚内，一辆年代悠久，布满灰尘，疑似报废的电动车。主人在物业办公室门口破口大骂。
白姐回嘴道：你们这帮业主，素质太差，伺候你们，我倒了八辈子霉。我告诉你，这种老旧破小区马上就要物业改造，门外归社区，门内归物业。以后瞎几把乱停乱放，找社区书记去。小张，你去把车子弄回来。
“弄回来，停哪里？楼道也不能放。他家里更不会让放。”
小张问道。“总不能放在火星上吧。”
最后的解决方案是把车清洗干净，冒充正常存放的车。
白姐对小张充满智慧的解决方案，颇为满意。忙完一切后，小张洗了一个澡，在过道口临风舒展，感到了愉悦。
他远远看见一个男子拎着购物袋走进了3号楼。这不是阿良吗？
现在领导已经下班，他决定再拜访一番。
阿良递上一个橘子：
“别客气啊，小张。下午吵架我都听见了，干你们这行不容易啊。”
“是啊。我还在想，实在不行，我把那辆破车扔火星上去！”
“哈哈。”阿良乐了。
“可是也不行，那外星人又要急了。”
小张掰开橘子。
“对了，阿良哥。为什么美国人不殖民火星呢？那是多大一块地啊。”
“他们也想啊。但是国际条约禁止。”
阿良打开电脑，用鼠标扒拉了一阵子。接着念了起来：
“根据，现有的《联合国关于外层空间的条约和原则》——各国不得通过主权要求、使用或占领等方法，以及其他任何措施，把外层空间（包括月球和其他天体）据为己有。”
“所以，他们没办法占领火星，那太好了。”
小张塞了一片橘子进嘴里，“甜。”
“非也！”
阿良不知何时叼了一根烟，找了半天打火机，点燃。
“这个条约，只对国家有约束力。埃隆马斯克是什么？他是企业家啊。”
“你的意思，美国利用企业占领火星？”
“不是没有这种可能。你知道，当年俄罗斯如何从一个北欧的小国扩张为横跨欧亚大陆，世界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吗？”
“不知道！”
阿良站起来，在房内踱步。
“当年俄国人利用的是哥萨克人，这是一帮雇佣兵、匪帮、游牧者。它们早期并不直接效忠于沙皇，而是合作关系。它们不断向东扩张，一路屠杀原住民，最终占领了远东地区。沙皇就是利用它们开疆扩土的。”
“所以呢，未来，正常情况下，超大型星际企业，可能会比某些国家更有实力。它们可能会殖民星球，提出主权声明。”
“但是，联合国的协议可以更改啊，将企业和组织包括进去。”
小张不解地问。
“是的。但是，这需要一个背景。联合国在半世纪前签订条约，并没有考虑外星人存在。他们目的是防范人类内部对太空争夺导致的矛盾。这个潜台词是，宇宙除了人类，没有别人。但是，企业、组织没有那么天真。他们需要确保自己的财产安全，因为可能会和外来的外星殖民者发生冲突，他们会发布领土声明，而先获得某种法律优势。当然，这更可能是一个借口，用哥萨克人式的方式，帮助宗主国扩张。”
“这有可能吗？这种概率比较低吧？”
“非也，是需要这种超前预判能力的。历史上很多国家，就是因为没有意识到一些战略领域的重要性，而因小失大。例如阿拉斯加，原本是俄罗斯的领土，非常有战略价值，但是居然很便宜的卖给了美国。如果没卖，继续利用它扩张，恐怕北美都被他们占领了。而现在美国有一些人主张购买格陵兰岛，丹麦立即给予拒绝。”
“因此，这种星际扩张，大国有优势。世界其它国家，如果要求联合国修改太空条约，禁止民间的企业、组织，不得发布领土声明，则先要堵死这个存在外星殖民竞争者的借口。但是不容易，因为外星人本身不容易否认其存在。所以，我认为，解决之道是，可以以半承认的方式描述这种可能，然后站在全人类利益基础上，要求任何这种外太空领土主张，必须以人类联合体的名义进行。”
小张点头。
阿良接着说道：
“重要的是，这样避免了内卷。因为任何一方在太空扩大的优势，实际上会将矛盾转移到地球的政治冲突中。任何一国的超优势，都加剧内部矛盾。人类各种发展本身，即便它扩张了宇宙中，依然会将矛盾向内输入，内卷依然存在。”
“可是，我还是认为，人类向太空发展，是可能演化出更高级文明的。”
小张不解。
“内卷本质是不断发展，但是延续过去结构、复杂化，无法演化、升级进入更高阶段。人类现在的发展，遭遇了全球的资源枯竭、生态环境崩溃、各种族矛盾、各国家竞争、所有生物是否和谐共存，这种此起彼伏，连接一体的矛盾。现有的发展，正是加剧了这种矛盾的一部分原因。这是行星文明的内卷。你可以理解为所有发展成果总和，被有限环境的——资源、生态、可持续、安全性、稀缺性、短期的、长远的、时间、空间、物质的、精神的风险和成本抵消，而趋向于成果总和为零，甚至为负。虽然现在向太空扩张，依然是旧模式的复杂化。”
“举个例子。你们农村，过去因为大量投放化肥和农药，导致土壤退化。又要花大量代价进行土壤和水系修复。算总账的话，收益很少。美国社会高度发达，但是黑人群体的发展始终落后，由此导致的BLM运动，极大的干扰了社会和谐。美国不得不化大力气溶解矛盾。”
“在早期人类历史上，由于尚没有趋向有限环境饱和的临界点，因为就个别而言，它们还不算内卷。你们甚至听说过，某种形态比其他形态更高级。”
“因此，通过太空发展，获得了高科技，甚至矿产资源，但是仅为谋求优势地位，并延续过去的，剑拔弩张，以邻为壑，霸权主义，消费主义，唯物低视角，这种发展不会带来地球文明整体收益提高，甚至趋向于崩溃的为负。”
“你这么梳理，我明白了。”
小张点点头，竖起了拇指。
“但是，我听说过，科技改变生活。我始终认为，发展科技依然有机会，提升地球整体文明的层次。”
“这就要回到，科技的目的，和服务什么问题了！如果科技的目的是为了谋求竞争优势，便利于对外掠夺，服务于物质主义和不健康精神消费，那么科技发展，无疑是持续的、强化的二元对立的一部分。即旧有模式内卷的、复杂化的一部分。绝无没有超拔之力！”
阿良有点小激动。
“那怎么办呢？我记得你说过外星人能帮忙？”
“不，只有人类能帮助自己！行星文明模式的本质，不是什么科技、经济、制度来定义，而是如何看待，个体、他人、万物之间的关系来定义。”
“人际关系？”
“不，它只是一部分。考虑他人、万物都是客体，本质是主体和客体的关系。即，我是否是掠夺、占有、剥削、侵占他人而达到自己的目的，还是服务、帮助、利益他人而达到自己的目的。这是文明模式的本质。旧模式的各种文明，不过是在此基础上的复制、延伸、复杂化。”
“嗯。但是，我有一些不同意，现在还是有一些好人好事的，比如电视上，西方有一些福利机构，帮助穷人。”
“那只是复杂化的一种表现，没有纯粹的恶，因为完全的恶会因为自己，而呈现内爆，它有一种机制，制约自己。这种服务自己的模式，会有时候通过伪善而来调节矛盾，而使得自己能持久。当然一些行善者本身可能并非虚伪，只是社会的整体而言，它有一些虚伪的爱，来调整自己。”
“好吧，为什么服务于他人、它物，是更高的文明模式？”
阿良笑了：
“很简单，服务于它人，我们就会尊重所有人的价值，也包括其他生物。我们会尊重动物，给予它们足够的栖息空间；我们不会那么过渡干扰环境，让生态能自我修复；我们减少自己的欲望，资源能够可持续利用。我们不那么物质主义，更多精妙的精神产品会诞生。我们甚至会自觉计划生育，减轻对行星的负担。我们将科技用于造福自己，而不是成为战争工具。我们彼此服务，社会更和谐融洽。我们能听取所有人的意见，那么行星就会成为一个统一体，并共同应对所有各种问题。由仅向内部我一个点，改为流向外部全部的点......”
“哈哈，看起来很美好。但是，我知道，实现它，不容易！”
张保安的职业，决定了他对人性没有很大信心。
“阿良哥，无论如何，我记得你提到过外星人。所以？”
“你来看看。”
阿良在电脑屏幕上点击一番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小张俯首，似乎是一个公众号。
“UFO之谜？”
“对。我的。你可以看看。来坐。”
阿良让了坐，在一边踱步。
小张看了几篇文章，感觉进入一个陌生世界。
其中一篇文章说的是飞碟降落，因为太重而压破了污水池盖子而掉了进去。另外一篇说，外星人喜欢跳鬼舞步，而用高科技偷了人类一双运动鞋。他不禁笑了。最离谱的是一篇文章中说，一名墨西哥教授因为和女外星人交往，而被嫉妒的妻子告发送进了精神病院，但最终神秘消失了。
“作为一个星际爱好者，我更多是转载和拼图，所有内容都是基于互联网公开的，一定可信度的案例、现象、信息，进行挖掘、整合和拼图。星际奥秘的复杂性，未知带来的无知，个体思维的有限性，因此我发布的UFO和ET知识，谈不上理论，更非真相。”
“如有助于您闲暇之余、放松身心，或大开脑洞、活跃思维，或解谜解惑，更客观理性看待和思考星际现象，那么就有意义。”
“在人类认知世界，这个不断更迭的忒休斯之船，移动迷宫中，所有人都在探索。随着人类的进步，这艘船将开入银河系，它是否星际迷航，还是引导人类原力觉醒，这是有趣的，值得观察的。”
“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，不要忘记危机正在脚下发生。这是一颗内卷的行星啊。”
阿良一边踱步，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。
已是夜里十点，小张回到住处后，洗漱一番，便休息了。躺着，脑海里还思考着和阿良的一些对话。
“我为人人，人人为我，这样观念当然好，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翻过来。”
“所以，一切关键在观念转变。而恰恰阻碍观念本身的就是观念。即，旧模式内卷的复杂化中形成的，暂时性、局部性的成功性、真理化、主宰者的观念，并没有超拔文明模式能力，但绝对有阻碍，那些有益于提升文明进入新模式的观念。因为人类缺乏全局观，并且有路径依赖。也包括，这些观念之间本身的冲突。”
“所以，你觉得外星人有助于人类这种观念转变？”
“不，外星人话题，只是人类观念是否具有自我更新能力的一个试金石。这艘忒休斯之船，船板腐败后，如果不及时更换会怎么办？”
......
又是金秋十月。小区的环境变化很多，特别是增加了门禁和摄像头。很多居民因为早先经常被盗，而责备物业。现在因为经常外出没有携带门禁卡，被堵住进不来，而大骂过于麻烦。
张保安更忙了，因为需要给居民放行，必须坚守岗位，而不能脱身。
到了年底，防火隐患大检查，张保安才想起来，许久没有见到阿良。
369号门虚掩着，他敲了敲，一个中年女子打开门。
“你干嘛？”
她问道。
“这里之前的业主呢？”
“什么业主。租房的。”
“他去哪里了？”
“我还想知道。欠我了我两个月房租，跑了。”
“不可能啊。”
小张心想。他打量房内，里面果然空空荡荡，只剩下墙上挂的一幅画。
半年后，小张辞职干起了送外卖，理由很简单，保安的薪水太低，而且他的女儿马上要读大学，一大笔学费等着他。
一天，在十字路等红灯。一辆公交车驶过。车窗一个男子，扭头看了他一眼。
在那么一瞬间，小张感觉对方有点熟悉。
“咦。这不是阿良吗？”
备注：
所谓内卷，卷起来，指的是一个组织、社会、文明、文化的发展趋向原有结构不变的停滞、复杂化，而没有演化、转化到新阶段、高级阶段的能力。在人类文化、社会形态、科学进步等各方面都有表现。
美国人类学家亚历山大·戈登威泽在1936年的一篇论文中，他使用“内卷化”来形容某文化模式达到某最终形态后，无法自我稳定，也无法转变为新的形态，只能使自己在内部更加复杂化。
戈登威泽认为，文化模式达到了极致之后，模式的规定导致了文化的外在的统一性，从而渐进发展起统一性内部的不同要素的多样性：如毛利人的装饰艺术要素很少，却有着复杂而精细的设计，戈登威泽将这种现象称为内卷化。
（本文为科幻小说，仅为逗您一乐。如有雷同，几乎不可能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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